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龍冢05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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龍冢05

看著那張逐漸靠近的,放大的美麗面孔,煙若本該是害怕的,但不知為何忽然就有了勇氣。

這勇氣從何而來她也不清楚,好像是想到了紀雲淵那張蒼白又充滿希望的臉,忽然也就沒那麽怕了。

於是她開口:“夫人想說,這都是你幹的?”

“沒錯,我不想承認自己有這麽廢物的兒子,簡直無可救藥。”蕭奈何一臉的煩躁,“當初他跟我說他喜歡上一個女子,想盡辦法把人留下身邊,用盡了手段,那女子卻心裏惦記著別人,最終竟然沖進大火裏給自己一個了斷,這事都給聽笑了。我的兒子,堂堂的妖帝,怎麽能為了一個女人如此失魂落魄,什麽玩意兒!”

原來上一世紀雲淵也來找過蕭奈何。

以她老人家的修為,無論中州如何輪回往覆,對她來說應該都毫不影響她的生活,以她的實力,已經可以在任何一個時空找到自己的位置。她想停留在哪一點,就可以始終停留在那一刻。

她想讓龍冢中的城池百年如一日,這裏便猶如凡間歲月,更替交換,循環往覆。

她在這裏給自己構建了一個愛巢,欺騙卻也關押著自己心愛的人。

見煙若不說話,蕭奈何又冷哼一聲:“我以為他看上了多了不起的絕色美人,今日一見也不過如此,漂亮是挺漂亮的,別的倒也沒什麽。當初我就說他蠢,結果他不思進取,反而變本加厲,不僅把靈根剖出來一個給你,還為了覆活你放棄了直接飛升的機會重新來過,真是不長腦子。”

這麽說來紀雲淵是有些戀愛腦在身上的,墨星痕不飛升是知道上屆沒那麽簡單,紀雲淵不飛升那純粹就是為了她啊。

“這一次他又來找我,我還以為他有了多大的進展,沒想到嘰嘰歪歪的說那女人記不住他了,不喜歡他了,真是個徹頭徹尾的蠢貨。”曾經的萬妖之王臉上露出明顯的嫌棄,“我從小都是怎麽教他的,得不到就處心積慮地去搶去奪。若心愛的人不喜歡你,就強迫他喜歡。若他還是不喜歡,就要讓他離不開你。強求的瓜雖然不甜,但是解渴啊。”

說這話時,她的目光若有似無穿過半掩的門扉看向廚房,紀瀾正在那裏煮雞湯,幹起活來有模有樣,是個熟練工的模樣。

“所以你是為了和濁劍仙大人在一起,特地封印了他的記憶,同他一起生活在龍冢之中是嗎?”煙若終於找到機會插嘴,“如此煞費苦心,你也是為了心愛之人,有什麽可看不起師尊的呢。他本可以強迫我,可以威逼利誘,可以不尊重我,或許我一樣會因為各種原因而接納他。但是他都沒有那麽做,他小心翼翼,藏起真正的自己,在我面前扮演一個寬和大度,溫柔大方的男人。無論真假,我相信這是真的這就是真的。他做什麽都不重要,重要的是他愛我,而我相信他愛我。”

“哼,你敢跟我頂嘴?”蕭奈何美麗的鳳眼瞇了起來,“你好大的膽子。”

“我只是在和你講道理,既然話都說開了,咱們打開天窗說亮話。”到了這個份上,煙若反而不怕了,“我既然冒死進了龍冢,就是為了找通天匙。紀雲淵和墨星痕早就進來了,他們在哪?我姐姐和何錄都被你藏哪了?”

“你說的這些人我一個也沒見過,我哪知道他們在哪。”蕭奈何直接開始耍流氓,“龍冢沈寂千百年,不歡迎任何一個外人來,任何打擾我們生活的人我都不允許,不管你是誰。要麽你現在從我眼前消失,要麽我幫你消失,你自己選一個。”

手裏的柴刀被她威脅地甩了一甩,倒是一副不好說話的樣子。

“雞湯好了,姑娘你先嘗嘗。”紀瀾來的很及時,推門而入時,劍拔弩張的氣氛已經全部消失,只剩下溫婉賢惠的夫人。

紀瀾看向紀雲淵:“夫人,馬廄裏的小馬是不是快生了?”

“好像也快到時候了,我這就去看看。”蕭奈何沒停頓,徑直向院子裏走去。

放下雞湯,紀瀾的表情已經變了。

一張嚴肅又端方的君子面孔上滿是憂慮:“姑娘,你當真是從外邊來的人嗎?我有很多年沒收到外面的音訊了,你能給我講講現如今的中州可還好嗎?”

倒也不是很好,但並不知從何說起。

看到煙若眼中的局促,紀瀾繼續解釋:“我大概是幾年前恢覆的記憶,但是也只記起了自己是誰,其他什麽也都想不起來了。”

既然如此,煙若只能簡單說一下外界的情況,但最關鍵的是及時說出了自己最著急的訴求:“我不知道墨星痕和紀雲淵去了哪裏,通天匙究竟在哪,劍仙你可有線索?”

“抱歉,你說這兩樣我都幫不到你。”紀瀾小心地看著窗外,“平常我也得假裝自己還沒恢覆記憶,不然大家都有危險。但如果你找了雲淵,我想多看他一樣,我想不起來他的模樣了。”

煙若都答應下來,決定明天進城找找線索,還是要先和其他人匯合再說,不然靠自己在蕭奈何身邊想辦法搞事情,實在是太難為人了。

她也一直在等別人來聯絡她,好在他們也沒有讓她等太久,當天夜裏她就夢到何錄。

“姐姐在哪?”

“我們倆沒被傳送到一起。”何錄拍著手裏的龜甲大喘氣,“龍冢中的時間距離都根據蕭奈何的心意而改變,所以我們每個人被傳送的位置都不一樣。我之所以能這麽快找到你是因為我手上也有食夢鐲,這才能在夢中和你碰上。”

沒想到何錄手裏竟然那麽多寶貝,看來蘇寄河給他留下了不少的家底。

“煙若你聽我說,如今其他人一定是被蕭奈何藏起來了,她這個人有多可怕你是知道的。現在只有靠你我們才能博一個出路,不然所有人被她困在這裏困到死啊。”

“只有我嗎?可是我能做什麽呀。”

“你把這個餵給紀瀾。”何錄掏出了一個小瓷瓶,在煙若耳邊低語,“直接告訴紀瀾我們的計劃,我想他應該會同意。在這裏我們所有人都沒有靈力,包括蕭奈何。這是一瓶毒藥,毒性發作三天後就會自動解毒,你先讓紀瀾吃下毒藥,然後我再出現威脅蕭奈何,讓她交出咱們的人和通天匙。”

“你瘋了嗎,那位可是曾經的妖帝啊,你竟然敢威脅她?”

“妖帝又怎麽了,那是以前,如今她也是個普通女人。”何錄信心滿滿,“你盡管去,這是我們唯一的機會。放心吧,為了紀瀾,蕭奈何什麽都會答應的。”

握緊手中的瓷瓶,煙若在月光中睜開眼,看向了紀瀾的房間。

第二天一早,眾人聚在餐桌前吃飯。

花淺白還是靈體形式,不用吃飯,其他三人難得心平氣和坐在一張桌子前吃飯。

沒吃幾口,紀瀾手中的筷子掉到了桌子上,他臉色鐵青的捂住肚子,發出痛苦的哀嚎。

煙若呆呆坐在桌前,看到紀瀾跌倒,蕭奈何大驚失色,直到何錄在門外推門而進,一切都像是計劃好的一樣嚴絲合縫,極為順暢。

果然,正如何錄估計的那樣,根本不需要任何猶豫,為了紀瀾,蕭奈何想都沒想就把腰側的錦囊抓下來丟在了地上:“你要的通天匙,就在這了。”

“不,等等,你把其他人藏哪去了?”看何錄不說話,煙若急著問了一句,“你得把他們放出來。”

“在地窖裏,自己去找吧。”蕭奈何表現得很不耐煩,對著何錄伸出手,“解藥呢?”

“想要解藥也行,但是我得先確認這是真的通天匙啊。”何錄撿起錦囊查看,最終露出滿意的笑容。

煙若急急忙忙打開地窖大門,終於看到了裏面昏迷中的紀雲淵和墨星痕,他們倆就像被人施了什麽法術一樣被定在這裏,很久之後煙若才知道那是時間靜止之術。

看到他們的瞬間,何錄終於忍不住露出快意的笑容,他手心的通天匙也開始有了反應,錦囊微微散發金光,把其他所有通天匙都聚攏過來,而其他人剛好藏著剩下所有的鑰匙。

“不對呀,”煙若好像終於才反應過來似的,“姐姐怎麽不在這,按理說姐姐也應該被蕭奈何藏起來了才對啊。”

“她當然不會在這裏,因為我把她殺了。”何錄卻露出古怪又殘忍的笑容,毫不顧忌的對煙若說出真相,“就像當初殺我師尊一樣。如今天梯將成,我再也不用偽裝自己了。”

“何錄,你說跟我是多年的兄弟,你就這麽對我?”倒是沒有預想中那麽吃驚,煙若極力控制著自己的情緒,“我想起來了,當年在白骨竹林中,也是你幾次三番引我進了山洞,你都是為了讓紀雲淵入你的圈套是吧,你到底是什麽人?是九重天的神仙,還是凈化者?”

“都不是,我只是一個被貶下凡間的罪人,想要回去就要有自己的功績。”大約是終於不裝了,此時的何錄很強的傾訴欲,“修士人人想著飛上,卻不知道上屆一樣是勾心鬥角和陰謀算計。當年我因為犯錯被貶下凡間,想方設法想要回去,每次都是眼看著天梯被搭好了,又被人砍斷了,你們這些修士怎麽回事,這次我偏要自己搭天梯,我不指望你們了還不行嗎?”

“就為了返回天上,你殺了那麽多人,還殺了你師尊?值得嗎?”

“沒什麽值不值得,我師尊本來命數也就到這為止了,還是我給他多續了十幾年的性命。但是他那雙眼窺視的太多了,很快就要連我的身份都看出來了,我當然不能留他。”何錄冷酷極了,“比起讓我回到上屆,其他一切都是浮雲。縱使我們再有師徒之情,在凡塵俗世中終究也是鏡花水月,當不得真的。”

“你口口聲聲說你不把感情當真,那你當初殺蘇寄河時為什麽還要哭呢?”

安靜的地窖中忽然燃燒起熊熊火焰,紀雲淵和墨星痕不知何時睜開了眼睛,周圍大地開始劇烈的顫抖,半空中徐徐升起一個半通明的,拱橋一樣的階梯狀物體,一層層徐徐展開,直達上屆。

何錄激動起來,發瘋似的向上而去。

“你知道為什麽每次天梯都會塌嗎?”此時的蕭奈何出現在半空中,她身上早已不是那件普通的騎裝,早已換上了一身金光耀眼的鎧甲,赤色披風烈烈而起,而她手中拿著一把碩大的赤紅色長劍。

揮劍斬下時,煙若仿佛看到了赤月師姐的影子。

“赤月就是娘親的劍靈,你沒看錯。”紀雲淵在她身後小聲解釋道,“當年禦龍劍生出靈識赤月,娘親就把劍靈和劍分別封印在兩地,禦龍劍在大雪山中學等待著有緣人,而赤月則在清越宗自由生長,感受著成為人的喜悅和快樂。”

他從背後輕輕抱住煙若,小聲感嘆:“你能來找我,真好。我沒想到你對我也有這般的情意,我很開心。”

“閉嘴吧,幹點正事吧,整天就想著談情說愛。”墨星痕嫌棄地看了他們一眼,提著斬天劍沖天而起。

紀雲淵也緊隨其後,隨手拿起了一把木劍,身上卻已經背著濃濃的劍意。

三人一起,生生將天梯生生劈碎,看著這龐然巨物就此分崩離析,再次變為碎片,不再完整。

“你們在做什麽啊,你們是不是有病啊?這是飛升的唯一機會啊。”何錄瘋狂大吼,像瘋子一樣大吼大叫,發瘋一樣去抓住那些四散崩落的碎片。

一道劍影從他背後直穿而出,何錄難以置信地回頭,卻只看到紀瀾一張冷肅的面孔,他手裏甚至什麽都沒拿,空著一只手,就有無形劍意沖天而出,勢如長龍。

“你沒中毒?這到底是怎麽回事?你們這些人合起夥來騙我是吧?”何錄跌落在地,從皮膚到骨骼開始層層剝落,發出痛苦的哀嚎,“你們這群騙子。”

“騙人的人被人騙了根本也不冤。”蕭奈何又狠狠踹了何錄一腳,把他踹的身首異處這才算解氣,“別以為我不知道,當初在我們倆面前到處煽風點火,讓我們互相猜忌懷疑的那個人就是你。你為了阻止我們飛升煞費苦心,既然如此那就滿足你,不飛升了。以後天梯出現幾次我砸幾次,滿意了?”

何錄斷裂的頭顱上,嘴唇還在反覆翕動,似乎怎麽也不願相信這就是自己的結局。

“其實有件事你不知道,當年飛升後我也去九重天看過幾眼,發現那裏似乎並沒有我們想象的那麽美好,而且天梯打開也並非為了下界之人,反而是為了給上屆的神仙輸送最新的養料和貢品。既然如此,天梯這種害人的東西不必留存在世間。”紀瀾一錘定音,“我輩之人,除魔衛道,以保衛天下為己任。人間信奉你們,因為你們是真神。若你們害人,那你們便是妖魔,人人得而誅之。”

“你簡直荒謬,紀瀾,你當年捅了蕭奈何一刀,要了她的命,你不會以為她會毫無忌憚,心甘情願跟你在一起一輩子吧?”最後的最後,何錄發出狂笑,還要在他們心中最後留下懷疑的種子。

紀瀾卻用憐憫的眼神看著他,覺的有些好笑似的:“她那樣一個了不起的女人,為了我願意洗手作羹湯,為了我願意傷害本元懷孩子,還願意為了我藏在這偏僻角落演戲演那麽多年,難道她還不夠愛我嗎?”

蕭奈何楞住了,用極快的速度轉過身,別人自然看不見她臉上的表情。

“愛不愛的也無所謂,反正她永遠都是我的娘子。”紀瀾心平氣和,“她若願意向善,是我的福分。她不願意,我便慢慢感化她,反正我們的日子還長,你不會懂的。”

一旁看熱鬧的煙若:好好嗑啊!

身後卻伸過來一只溫柔的大手,緊緊抓住她不放開。

“接下來也會有很難的路要走。煙若,我們還會繼續走下去吧?”

“看你表現,我考慮考慮吧。”

十指相扣,緊密交纏。

只有彼此,天荒地老。

(全文完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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